皇曆孚爾八百四十八年,十二月二十三日,距離伊格特拉修帝國滅亡八百三十一年整。我吹響末代皇帝最愛的一支樂曲,曾經繁複華麗的銅管弦樂共奏現在只剩木笛獨響;專屬宮廷的音符流至民間小巷,成為家喻戶曉的民謠。至今還有多少人記得這首曲子的由來?時間能改變太多東西,或許,還包括了我對祖國的懷念。
放下橫笛,我遠眺烏托達之樹。夜幕下白日蔥鬱的樹海僅剩純粹的黑,唯有一棵古木巍然高聳。
那棵樹是何時存在的?伊格特拉修尚存期間,我從未離開北方;而滅國後踏足南方,也是兩百多年後的事了。兩百年,夠讓一棵小樹苗長成參天古木。
莫非是我忘了這棵樹的存在?
我搖頭笑笑。不可能的,長得這麼特別的樹即便是常人見過也不容易忘記,何況是我。我根本忘不掉的。
我忘不掉任何事情。
就連帝國滅亡那天的景象,過了這麼多年,依舊歷歷在目。
今夜,天空是幽邃的黑,襯得零零星子更加明亮。這樣的夜色最棒了,這麼想,沉重的心情頓時輕鬆了點。
那夜,我親眼見證了世界的殞落。
那是天地動盪的一日,萬物疾步逃竄,烏鴉嘶啞鳴叫好似在垂死邊緣求饒,淒絕得令人發寒。族人並未像以往飲酒作樂,僅是靜靜地紮營、用膳;大家都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沉重。
我坐在長老旁邊,他靜靜喝酒沒有吭聲,但思慮卻在遠方。自從在上個村莊聽到消息後,每天都把自己關在帳篷裡深思著。
「孩子,來。」記得某天他喚我過去,蒼老聲音滿是無奈,完全不像昔日的長老,那個上了年紀還不怕大笑會岔氣的老人。
他用複雜且難以辨析的眼神盯著我,欲言又止。如果是現在,我會馬上明白那眼神的意涵吧?
我沒有催促長老繼續,只是乖乖地等他。
在同個地方紮營許久,糧食撐不了多久就要耗盡,族人怨聲四起,整天在長老篷外吵鬧,甚至想踰矩闖入。長老仍不動聲色,我卻急了。
「爺爺,你倒是說說話呀!外面的族人都說你不管他們了,說你打算讓他們自──」語未畢,長老突然張開雙眼看著我。
「孩子,永恆走到盡頭會流淚嗎?」
突如其來的問題令我百思不解,我遲疑回應:「爺爺,永恆……是沒有盡頭的。」
「是嗎……」
看著他再度閉上雙眼,我內心的問號伴隨憤怒來到嘴邊,無法再吞下去了;當我起身欲叫長老振作之際,他長嘆口氣,又問:「孩子,永恆走到盡頭會流淚嗎?」
我沉默。
長老倚著拐杖緩緩站起,示意我跟他一同走出帳篷,他領我到一個視野遼闊的地方,「那是哪裡?」
「那不就是都城嗎?爺爺!到底怎麼了?」我急切地搖晃他的手臂、拉扯他的斗篷,內心開始不安起來,危機感梗在喉嚨令我窒息。
「孩子,你沒聞到嗎?風中飄滿了火藥和哀嘆……我們無處可去,遠離一切才是安全的,但是你……不一樣。回家吧!奔向你的──」
一明白長老的意思,我便拔腿往帝國的方向奔去,隱約聽見他問自己:告訴我實情、讓我回家是否做錯了?如果可以再選一次,我還會回去嗎?
我不知道。
人生,就是不斷地後悔。
少年面對的是毀滅?還是無盡的永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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