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之後,伊爾文繼續過著在青年團的生活,繁瑣的事務讓他暫時耽擱了那次的事件。但在外語課堂上,伊爾文注意到赫爾曼用左手撐著頭,在最後一排的位子上記錄著什麼。

課後,伊爾文收拾好物品快步朝赫爾曼走去,才發現他完全沒有準備離開的打算。赫爾曼盯著窗外的景色出了神,直到伊爾文走到他身旁才將思緒拉回現實。

「曼施坦因,上次的事情謝謝你了。」伊爾文真誠地說道。

「這沒什麼。」赫爾曼淡淡地回答。「還有,你可以叫我赫爾曼就好。」

赫爾曼桌上擺著的深褐色精裝筆記本引起了伊爾文的注意。赫爾曼留意到他的視線,手輕撫過它的封面,嘴角略微上揚。 「這是我隨筆寫下來的。觀察身邊發生的事、記錄下來,你不覺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嗎?」 赫爾曼隨手翻了幾頁,紙張的邊角已些許泛黃,張狂的文字囂張地占據了幾乎所有空間,只留下少許的空白。

伊爾文看了看,不禁笑了出來。他已經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開心了。

「不管是寫作或是閱讀,文字果然很美好啊。」

赫爾曼看著伊爾文耀眼的笑顏,心情莫名地愉悅:「你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呢。」

空蕩的教室後方,赫爾曼獨自看著書。窗外可以看見操場上有許多學生在運動,此起彼落的吆喝與喧鬧聲絲毫沒有影響他沉浸在書中的世界。

下一刻,伊爾文打開了門,使得赫爾曼抬起頭。

「你不是跟他們去踢球了嗎?」

「我果然還是不擅長運動。」伊爾文困擾地苦笑。

「我的體力和他們相差太多了,從前我很少接觸這些活動。」

「為什麼?沒有人找你去玩嗎?果然是那樣的家庭背景的緣故吧。」

「難道你就有人可以一起嗎?你看起來也不像會跟別人來往的人。」伊爾文不甘示弱地反問,不甘只被赫爾曼調侃。

赫爾曼一時語塞,悻悻然地撇過頭,隨後將話題轉回:「所以你到底為什麼體力這麼差啊?」

「我很少出門。」伊爾文微微低下頭,神情失落。

「父親很少讓我出去,他會聘請家教讓我在家中學習。」

「就算如此,你父母沒有讓你出門嗎?」

「父親不喜歡我獨自離開家裡,他有點……嚴格。」伊爾文猶豫一下,選擇了較為委婉的用詞。「家母在我七歲的時候去世了。我只記得她時常抱著我,一起看著窗外的街景。雖然視野受制於窗框,但那樣的世界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。」

伊爾文感慨地回憶著當時的情境,孩子們相伴跑過、警察四處巡視走動、拿著拐杖的老人尋找著什麼的身影……他垂下目光,眼中帶著少有的懷念及溫暖。 「外面的世界比你想像中還寬廣得多。」赫爾曼沉默了一會,如此說道。

「然而,以東德的現況而言,我們所接收到的一切都是被決定好的。你父親從小教你的、學校灌輸的知識,甚至人民的普遍思想,就如同只容許微弱光線透進的窗戶般狹隘。為什麼大家對此卻沒有絲毫疑惑呢?」不以為然的語氣,赫爾曼像是詢問著伊爾文,又像在質問這個社會。

「這些話被聽到不太好吧……你都不怕我去告發你嗎?」伊爾文沒有直接回應他的問題,反而以平淡但帶有些許嚴肅的語氣詰問。

「你不會的。」對上伊爾文的眼神,赫爾曼笑了,剛剛有些僵硬的氣氛也隨著笑容消散。他自信的語氣讓伊爾文無言以對,一時間接不上話。

「就算如此……這種事在外面還是少講比較好。」沉默幾秒,伊爾文放棄反駁。他略有些愣怔,這番言論在他平時接受的觀念看來可說是大逆不道。伊爾文拒絕去深入思考,然而在內心深處,他卻無法不同意赫爾曼的每一句話。 赫爾曼看著這樣的伊爾文,丟出了問句。

「你難道不會想要試著打破窗戶走向更廣闊的世界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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