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段驚鴻

作者:墨宇潾&姜悅 最想念的季節*2   散文第三發

　　我打開一直擱在床底、老舊泛黃的喜餅盒，妳的笑臉和我的平淡依舊定格在相片所賦予的永恆時光中，停滯不前。

　　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認識妳的了，我只記得那是個有著聒噪蟬鳴的夏天。那時我們都還不是傷春悲秋的少年維特、也不是每天以畢卡索的藍色揮灑生命的憂鬱青年。

　　當時還小小的我們總學不會掩蓋自己的思緒，喜歡就是喜歡、討厭就是討厭的直白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已經是回不去的從前。

　　妳喜歡牽著我的手，和我並肩走在校園每一個角落。我們看過校園裡的花草樹木枯黃凋萎，見證過樹裡的鳥兒延續生命的傳承，也欣賞過從春到秋，由夏至冬的四季更迭。

　　妳總說如果我們之間有一個人是另外一個性別，或許這輩子就可以不必孤孤單單直到終老。而我總說，就算不是另一個性別，我們也可以繼續這樣說說笑笑、吵吵鬧鬧直到天荒地老。

　　笑著的妳，總說不信。是我認真了，認真地承諾了，可妳卻在後來的旅途中失約了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，妳不再牽起我的手、和我一起走在屬於回憶的街頭。而我也沒有回頭，繼續一個人往前走，直到我猛然回首，才發現妳已經被我遺落在多年的時光之中。

　　妳的臉沒有變過，妳的笑聲仍在我耳畔如詩人流轉吟遊。但我的心情如同九曲迴廊般波折輾轉，回不到最剛開始的灑脫自由。

　　每當我一個人回到校園，走過我們曾經走過的片段驚鴻，我總會在某個回憶角落看見妳的笑靨如一縷江面上的炊煙裊裊經過，卻很快被突如其來的一陣清風給帶走，彌散了我心中模糊僅存的吉光片羽。

　　我們開始知道自己抓不住了，我抓不住妳日漸模糊的側臉，妳也留不下當時我所許下的諾言，我們在時間的推擠下快步向前，而昨天，也僅僅只是過去的一簡斷簡殘篇。

　　對我們來說很多童年時期的記憶開始不具備任何意義，我們看著時代的潮流將我們快要無法移動的身軀淹沒、連掙扎都只是一種徒勞無功的蕭索，因此我們如同路西法般開始墮落，用我們的方式去抵抗這個世界所給予我們的沉重。

　　變得彆扭、變得冷酷、變得無動於衷，這是我所選擇的演化進行論。而妳所選擇的道路又是通往何方？是不是能搭乘那天使階梯的光，緩緩走入以虛偽構築而成的神聖天堂？我記得妳的家庭篤信的該是耶穌基督，但我想妳應該是跟著哥哥一樣篤信著無神主義。

　　這個世界沒有神，因為有了神的世界不會如此殘忍。我們以合法暴力來迫害與自己同樣披著人類外衣的物種，用非法制裁來除去阻擋在自己面前的敵人朋友。

　　但我還是很想念妳，妳知道嗎？

　　在每個夜晚我被夢魘驚醒時，汗濕的髮黏在項頸上如同被冰冷無情的蛇給纏住、牠只消緩緩收緊身軀，就能夠將我絞殺致死，我淚眼朦朧之際想到的都是妳的臉，儘管業已模糊；妳的聲音妳的笑容，就算這些都只剩下形式曖昧的輪廓。

　　我還是很想妳，真的。妳總說我們該在一起的，而我總說我們的故事注定該是場悲劇的。因為被世界否定的我們就算只認同彼此，也無法安安穩穩地生存於世。

　　絕大多數的他們排擠和自己相異的同類，而沒有足夠強大羽翼的我無法保護那時還小小的妳。

　　所以我們離開了對方，如同永不交會的日與月踏上無法相遇的旅途。

　　然後我變成了妳記憶中虛無飄渺的神話，會想起、一笑置之的想起，然後消失不見如早晨那轉瞬蒸發的露水；然後妳變成了我最想念的季節，週而復始的輪迴，但我有時候卻會身處其中，仍不自覺。

（二）

　　六月的夏天，是畢業季。九月，是開學季。

　　在這中間的這個季節裡，我特別會想念。想念過去的同學，想念家人，想念過去的老師，想念學校的風景，很多很多的想念在這個模糊的季節裡，跳了出來，在我發呆時，在我的回憶裡爆炸。

　 在國小結束，開心的放暑假的日子裡，不會感到想念。

　　反而是到了國中，那個陌生的班級，沒有跟你認識的同學時，想念，像泉水般湧現。

　　國小的同學，雖然再同一間學校裡，但是，不像以前那麼熱絡的聚集，不像以前可以一起寫功課，你抄我的，我抄你的。大家全部都分散在不同的班級，而且慢慢的會有自己的「新朋友」。

　　當你在校園中，不經意的看到舊同學和她的新同學開心的邊走邊聊天，會想起以前，我們也是這樣，一方面，心裡邊的醋罈子也會打翻，冒出酸意。

　　在校園中，看到新的老師，看他們新的教法，都會不自覺得想到以前的老師，還有他們的字跡、出的作業、罵人、打人的方法，就在這麼想的時候，或許又被新的老師罵不專心。隨意在校園走動時，看到校園的建築、植物，都會想到過去的校園，還會想起自己穿梭在過去的走廊裡。在新的校園，不知不覺就會想起過去的那個舊校舍。

   到了高中的年紀，出來讀書，離開了生活已久的家庭，自己生活，不免會常想起家人。

　　以前，都是與家人同住，住在自己溫暖、舒適的小窩裡，除了上課的時間外，幾乎都能面對面與家人說話，除了學校裡的人，最常見面的就是家人了。現在反過來了，最常見面的是學校的人，家人之間的對話，只能透過手機來傳達，見面的次數比以前少很多，再也不是跟在家生活，也不是跟家人生活，而是自己，或者跟同學。

　　自己在外面生活，平常可能因為上課，那份想念有些減少，但是當你生病、跟同學不合、被老師罵、課業上有壓力的時候，那份對家人的想念就會鑽出來，讓發呆的我，感到寂寞。

　　這時候就真的很感謝科技的進步，手機變成最佳的溝通媒介。

　　想念的時侯終於有辦法能聽到遠方的家人的聲音，這樣的通話，會讓寂寞的心，找到一股溫暖，感受到安慰。那份想念的缺口，不是靠朋友的安慰，或朋友帶你出去散心就能彌補的，一句話，是比任何遊玩更能讓那缺口填滿。

   想念的季節，或許不一定是真正的四季中的一個，而是當我們到一個嶄新的地方，陌生的地方，或者內心感受寂寞時的那一個季節。那是一個不確定它什麼時候會發作的時間，那是一個不確定的季節，每個人都有自己適合想念的季節，任何時候都有人在想念，每一刻都是想念的季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