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序為秋。

如同盛大地宣告夏天終結的豪雨伴隨強勁的風掃蕩整座城市。雨滴落在建築兩旁的招牌發出巨大聲響,沿著生鏽的支架匯流。水溝滿出的雨水蔓延至路面。還來不及轉紅的樹葉在強風摧殘下飛落地面,與溼透的土壤和成泥濘。

「搞什麼,這種時候竟然有颱風……」嶺岸朝乃手握骨架變形的傘,抓著肩膀上的黑色大提袋,拉著行李箱蹣跚地走在無人的町街。

「這是什麼天氣啊……」她虛弱地靠在某間餐廳的鐵捲門旁,試圖從提袋中翻找出手機。

大學肄業後已過五年,流轉於不同的國家,她其實不清楚自己在尋找些什麼,只是一味地旅行,抑或是名為旅行的逃避。出發、歸去、留下徘徊的足跡,無法停止近乎強迫的流浪。

 

「……目前正處颱風登陸階段,從下午開始各地雨勢都會明顯增強,請民眾做好防颱措施,避免外出……」收音機正播報天氣現況,和著抒情藍調流淌在整個空間,外頭大雨的聲響更襯托此處靜謐。店內陳列的古董沾上不算明亮的橙黃燈光,更添幾分溫暖。

正當他準備打烊時,店門口傳來敲打門板的聲音,混雜在風雨聲中不太清楚。而後又接連傳出兩三聲相同聲響,他才不甘願地前去查看。

「來了。」他說道,並暗自好奇到底是誰會在這種日子上門。

外面風勢似乎有些超出預期,強勁風雨侵略性地從門縫竄入,一掃原本店舖裡的慵懶氣息。

「呃……你好。」

「……不好意思,我們今天已經打烊了。」

「欸等等等等……你先別關門啊!」渾身濕透、頭髮糾結雜亂的女人面無血色地拉住門板讓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。

「拜託,讓我躲個雨就好了!」

「本店沒有這種服務。」

「不、不然這是什麼店啊!」

「賣古董的。」

見女子苦惱的表情他鬆了口氣,準備把門關上。

「我……我這邊剛好有古董要賣!」

「古董?」他握著門把的手稍微抽動了下,向不速之客投以不信任目光。

「古董。」她堅定地回答。「真的,我進去之後再給你看。」見他依舊不相信,晃了晃肩頭的袋子。

衡量著這句話的真偽,男子半信半疑緩緩鬆手。

 

 

「哥哥,為什麼不再請個人來照顧咲花啊?」男孩道。

「家裡已經沒有錢了,傻瓜。」少年沒好氣地回答。

健治作為嶺岸家的次男,和哥哥――秋生搭話時卻總是被冷淡地回應。

「別想著要對你妹妹做什麼,這沒什麼好吃醋的。」他看向嬰兒床裡的咲花。

「秋生,你的信。」

「來了。」他懶散地抓了抓頭髮。

從他有印象以來,這個大他十二歲的哥哥一直都是一副散漫的樣子,自從高中畢業以來總是獨自待在房間裡,偶爾出門時也是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和簡單整理好的和服,對四周的事物不感興趣,似乎也沒有特別親近的對象,包含家人。

而這樣的情景維持不久,在數年後秋生便受徵召去當兵了――而且再也沒有回來。

接踵而來的是三年後的神戶大空襲,妹妹咲花也在這場災難中染病去世了。頓時家中只剩下健治與父親和母親。

「不要總想著別人,忘了自己。」――這是在更迭地過於快速的時間中,健治印象最為深刻的,哥哥在去軍隊前向自己說的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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